第五十八章飞沙走石破鞑虏（二）

努尔哈赤左手搭起望棚状，略微挡住西北吹来的强风，眯眼仔细观察战场，突然他开始警觉起来。对面破奴军的军阵，排出一个由西朝东北的,一字长蛇鱼鳞阵。而且对方完全掌控上风口。

粗粗看罢，他朝皇太极看去，正好皇太极也朝他看来。他们相对无言苦笑！他们都是战场老手， 张平安选定的战场，对他们极为不利。可他们现在无法退兵，因为士气可鼓而不可泄的道理。他们通过多次作战，深有体会。如果这次看见破奴军布阵，就退兵的话，以后他们女真人再和破奴军作战，就丧失了心里优势。

皇太极骑马走到努尔哈赤身边，小声道：“阿玛！这个张平安不简单啊！我初步看了一下，破奴军重点在西面。兵力最强的在东面。这个阵型很怪啊！要是我们今天收兵，今后我大金，看到破奴军就会绕道走了！”

努尔哈赤点头道：“是啊！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打这一仗！破奴军这次占了天时、地利。不过人数上，我军占有绝对优势！对方虽然看起来有四万人，我看辅兵就有一万多。广宁真富裕啊，他们的军队居然人人有铁甲！你看我们进攻什么部位？”

皇太极并没有急着回话，再次仔细观察了一下战场，过了很久才小声回道：“阿玛！只能进攻他们中军！”

努尔哈赤问道：“说说你的想法！”

皇太极道：“西面虽说张平安的部队不是特别多，可地形不利。都是山地和树林，树林中还夹杂小灌木。骑兵冲阵跑不起来！步兵冲阵由于受地形限制，不可能派太多的兵，这样就不能构成战场局部优势。步兵人要是太少，会被他们放过去，被敌人用骑兵歼灭！还有就是那几十个大雪包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，那是张平安的安排。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布置！”

皇太极看到努尔哈赤点头，于是接着道：“东面虽然地形开阔，利于骑兵冲锋。可敌人在战场上布置了很多障碍，可能还有陷阱。这几天没有下雪，所以东面战场上，奇怪的小凹坑也太规整了！还有就是敌人的部队进入阵位，为何从中间大路走，而不是直接从东面，走进战场阵位。”

这时，也在努尔哈赤身边的莽古尔泰佩服插言：“八弟讲得太对了！我刚才还奇怪，东面战场开阔地上为何马蹄印这么少。听八弟这么一说，我全明白了！八弟，你说要是派李永芳的部队，去拔除障碍，填平陷阱。不是就能从东进攻了吗？”

皇太极摇摇头：“我们能想到，他张平安也能想到。我估计，这些障碍都是化水为冰固定的。由于我们在下风口，对面弓箭给我们造成的伤亡肯定不小。就算把坑给填平了。战场上还有无数的小雪包，我估计也是冰冻的，短时间内根本就破坏不了，骑兵还是无法冲击！要是步兵出击，只要他们往后一退，就能两面夹击进攻部队！步兵对骑兵只能挨揍！”

努尔哈赤对皇太极的战场分析，很是认可，于是道：“你看中间如何进攻？”

皇太极谦虚道：“阿玛此时，心中已有定策！全凭阿玛决断！”

努尔哈赤看到皇太极如此知进退，大为欣赏。于是道：“你所言，深合我意！让李永芳，派五千人试探进攻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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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大指挥台上的张平安，此时心里极度后悔。到不是对他布置军阵不得当后悔，而是这六丈高的木台，孤零零的矗立在军阵中。看起来是威风八面，没人知道他在上面，早已被寒风吹透。当初他也预想到，寒风的厉害，所以在绸缎内衣外加了件羊羔皮袄，还穿了两层盔甲，外罩熊皮大衣。他没想到，如此保暖的衣物，在严冬凛冽的寒风中竟如此的不堪。

为在指挥中保持清醒的头脑，他连酒都不敢喝一口。无奈之下，只得命人多送皮袄。现在的张平安形象，已经在他自己的心中，被毁的一塌糊涂。可破奴军的兵士不这么看。他们觉得，只要有他们娃娃大帅，亲自指挥。就一定能取得胜利。

连参战的辅兵都看出来了，他们在天时上，已经占据上风。虽然女真鞑靼人多势众，但是，在阵后绑着数千女真和蒙古鞑靼，给了他们无限自信。

张平安极目远望，发现女真军阵开始调动部队，知道鞑靼的试探进攻就要开始了。于是对指挥台的亲兵：“传令！黄志部解开护铳套绳索，不到一百丈，不准点火！不得取下护套！”

命令很快传达到黄志部阵位，黄志立刻高声命令：“接帅令，解开护套绳索！不得取下护套！检查火绳！不得点火！”

于是排成四排的火铳兵，快速解开绳索。

张平安被冻得实在是受不了了，用牙颤的声音，对指挥台的亲兵低声吩咐：“让他们，给我送壶滚烫的奶茶来！”

不知这个传令亲兵，是否紧张过头，他对指挥台下的亲兵大喊：“传大帅令！给我送一壶滚烫的奶茶来！”

按着张平安写的战场条例，战场上大帅的命令，如不是对特定部队传令，就必须传达全军各部。于是各部接到大帅指令，给我送一壶滚烫的奶茶来。开始各部统领都很疑惑，这是什么暗号，军议时没说啊！随后大家都明白了，这是传令兵把张平安的随口要求，当军令传了。

随即在紧张的战场上，传来轻松的哄笑。张平安对传令亲兵的小失误，没有在意。因为这个失误，在关键的时候，让军心放松，达到良好效果。于是张平安接过奶茶，拍拍传令亲兵的腰。对他道：“传令！今晚加菜，昨晚吃的羊肉豆芽汤，今晚加一个豆芽羊肉汤。要是鞑靼的马死的太多，就再加个烤马肉！”

全军听到如此新奇的军令，顿时笑声一片。连新兵都觉得他们大帅如此的轻松，看来是成竹在胸。本来破奴军对女真军，就不像明军那么害怕。现在觉得此战肯定能赢。

努尔哈赤正准备发令，就听得对面破奴军发出阵阵哄笑。不由得一愣。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。这是张平安为稳定军心，搞出来的花样。随即一挥手，李永芳出击的明奸部队五千人，排好阵列，准备第一次进攻。

张平安看到女真军阵准备出击，即可道：“兄弟们！敢战否！”

四万破奴军同声怒吼道：“战！战！战！”

张平安接着大声喊道：“破奴军，自成立之日起！就发誓！要和女真鞑靼血战到底！兄弟们！和我一起，杀奴！”

冲破云霄的吼声再次响起：“杀奴！杀奴！杀奴！”

带领明奸部队的甲喇额真金玉奇，被对面数万破奴军的怒吼吓得掉了马鞭。看到李永芳不满的眼神，只能命亲兵，驱赶部队前进。

金玉奇驱赶部队来到，离破奴军黄志部两百丈时，就往队尾缩。可他发现，在他身后二十丈的地方，一百多白甲兵，骑马也在缓缓跟进。他明白了，这是努尔哈赤的督战队。于是他在离破奴军还有一百五十丈时，开始整队。他看到对面的火铳兵，点燃火绳，正等着他前去送死。他命令盾手在前，弓箭手居中，长矛手分列两翼。

破奴军统领黄志，这时也是万分紧张。虽然给张平安打了保票，可火铳兵第一次实战，他心里还是没底。虽然很紧张，他也算是战场老手了。当看见敌人到达离他军阵，一百二十丈整军时，果断下令：“全体都有！听我命令！脱护套！点火绳！”

当敌人缓步推进到一百丈时，黄志跑到前排，高喊道：“第一排甲队，举铳！瞄准！”

西北风，在这时更加的狂野，凛冽的寒风，让前进中的明奸部队，走的更慢了，队形已不能保持完整。前排的盾手，死命地和狂烈的西北风，搏斗着，每进一步，都是要使出全身力气。